上回书说到皇上看到马德福一羊头撞坏了洋鬼子，非常高兴，亲自召见马 德福，使马德福受宠若惊。

比武休息的当天晚上，荷兰翻译杨八串派人把四番子和洪德利找来，杨八 串说：“大清国的臣民不好惹，摔跤武林界藏龙卧虎，高人辈出。今天出战对 我们不利。照此下去，我们很可能一败涂地。荷兰使节对我们很不满意。因为 今后用我们的地方很多，他们对大清国的社会情况不了解，所以答应我们要钱 有钱，要物有物，只要照他们说的去办。”

杨八串从抽屉内拿出一包“海青子”（大烟）：“这个给你们拿去。”

当时大烟早就遍及清国。开始八旗子弟们吸，后来有许多大小官员及他们 的姨太太也抽上了。让人们更可气的是要员们与英商内外勾连，把大批的大烟 运进中国。

四番子本来就想叫荷笠人掉点杵，一见这包大烟，满心高兴；一掂量这包 烟，能值一千两银子，马上就顺杆爬说：“是是，有什么指示您就直说吧!”

杨八串说：“头一天比武对我们就不利，如果明天再这样比下去，就耽误 大事了。我们各方面都得活动起来，比如说，台上的、台下的、明的、暗的、 文的、武的，随着比武都得配合起来。办法你们自己想，主意你们自己出，事 情你们自己做，大主意你们自己拿。不管怎么说，你们对于武术、摔跤界善扑 营人物的了解是最清楚不过了。同时还要利用你们各人的关系等等。"

听到这里，四番子眼珠一转，一拍脑门说：“不管武林界、摔跤界有多少 高手，在比武时都是不可怕的。依我之见，最可怕最危险的只有一个人，那就 是御封跤王九世雄。洪德利和九世雄是把兄弟，虽然暂时掰了，但是你们还没 有拔香头，毕竟还是把兄弟，还没彻底决裂，多少也有点感情。这次让洪德利 出头露面找他，花重金叫九世雄倒向荷兰这边。如果他不干，至少叫他按兵不 动，不参加比武。如果以上的目的达不到，我们可以采取另一种办法，叫大力 士荷兰水做家访一次。说白了，就是到九世雄的家显示一下大力士的力量，麻 麻他，叫他知道知道大力士的厉害。”

他们把对付九世雄的方案初步定了，杨八串说：“你们下去分头行动吧。”

洪德利拉住四番子说：“四哥，我什么时候去找九世雄？您看我现在手里 有点‘杵头念'（没银子）了，您看……”

四番子马上接过来说：“兄弟你放心，这‘海青子'我不会一个人独吞。 四哥我的为人你也知道，谁要背地里挣没心钱，他姥姥，叫他不得好死，以 后叫他养活孩子都没屁眼！再者说，有钱不给兄弟你花，你四嫂子也不答应 我。我看出来了，我们那口子最疼的就是兄弟你，上次在我家里，祢跟你四嫂 子的事，我根本不往心里去。今后只要你听四哥我的话，保管你们吃香的喝辣 的，有你的福可享。走！咱们哥俩个先把这‘海青子'捅出去，然后'均完 杵'（分完钱）你再去九世雄家。”

俩人这才到了 “土亚店”（收大烟的地方），把货捅出去，共得一千两银 子。又换成二百五十两一张的银票四张，当时就给洪德利两张银票。分完钱， 四番子问：“四哥我疼不疼你?”

洪德利点点头，四番子接着说：“可有一样，你得孝顺孝顺你的四嫂子， 因为她背地里尽刺我。”

洪德利说：“我对四嫂子一定尽孝心。”

四番子一听洪德利对四嫂子尽孝心，心里说：今晚我给你们躲空，张粉少 说也得敲你二百两的，里外里我们还是多挣二百两。

晚饭前，洪德利买了很多贵重的东西上九世雄家。进门后给干爹干妈行了 大礼，然后问：“我九弟在家吗?”

老俩口说：“世雄在书房呢。”

洪德利到书房找世雄，隔窗一看，见世雄正在聚精会神地伏案阅读。九世 雄这些天在家练完功的空闲时间，经常用看书来充实自己的业余生活。这几 天，他正看《精忠岳传》这本书，精彩的篇章他反复阅读，汲取书中的营养。 这时他正看到岳飞和王佐拜把兄弟这一章。说的是洞庭湖有个大王名叫杨么, 他招兵买马聚草存粮，手下拥兵百万，想推翻大宋王朝。岳飞考场枪挑小梁王 后，师父去世，岳飞给师父守灵一百天。那时岳飞还没得势，洞庭湖杨么看出 岳飞将来必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所以打发他的军师王佐带着价值连城的重金 请岳飞入伙。王佐来到岳飞家里，先跟岳飞拜了把兄弟，拜完把兄弟后才说明 他的来意，岳飞一听叫他入草为寇，当时与王佐翻脸，并叫王佐把价值连城的 金银财宝一并带走。岳母知道此事后，认为儿子在大事大非面前没迷失方向, 没被金钱所迷惑，为了表扬儿子，岳母遂叫岳飞脱下上衣跪在地下，在岳飞背 上刺了 “精忠报国”四个字，这就是流传下来的“岳母刺字”的故事。

九世雄看到洪德利来了，把书页折好，站起身来行礼，问：“二哥一向可 好?”

“我好，你也好吗？压根儿没见了，二哥我想你，想咱们的爹妈。”

九世雄说：“我也想二哥，自从咱们十三人冲北叩头那天,九弟我心里真 高兴，没想到兄弟们招二哥您生气，这一别好几个月没见，大家也想二哥了。”

其实九世雄早知道洪德利的一切，今天见面话不得不这样说，九世雄认为
大敌当前，能团结一个人就团结一个人。九世雄又说：“哥哥你回来吧。今天 大清国正在用人之时，为什么咱们哥几个不能拧成一股绳呀?”

洪德利心说：我还没说服他呢，他倒先说服我来了。于是洪德利打岔没话 找话说：“九弟你看什么书哪?”

世雄说：“《精忠岳传》，正在看‘岳母刺字'一章。”

洪德利奉承地说：“好，这一章写的好，岳飞有骨气。”

九世雄讽刺地说：“岳飞有骨气，可是秦桧这人就不是东西了。他吃里扒 外，投敌变节，暗害忠良，落个千载骂名。咱们哥们中间可千万不要出现秦桧呀!”

九世雄骂的是秦桧，实际上是给洪德利听。洪德利倒向四番子，是因为臊 事被四番子抓住了把柄。四番子使的美人计让洪德利上了钩后，他就成了一条 狗，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叫他打狗他不敢撵鸡。他自从迷上了张粉，又成了 四番子拉帮套的“伙计”。四番子岁数越来越大，再加上他在外边沾花惹草外 边过夜，所以有时不把张粉放在心上，经常把张粉一人干在家里。张粉年轻不 甘寂寞，也不敢去“打野食”，怕四番子要她的命，所以总是和四番子吵嘴： “你在外边总找小窑姐，想怎么舒坦就怎么舒坦，可我怎么过？我一个人守空 房，我敢找谁去？你今后在外边过夜，我就跟着你，你到哪我到哪。”

四番子一看张粉要闹事，对自己也不利，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 了洪德利和张粉的好事。刚才九世雄借书中故事，指桑骂槐，就是给洪德利敲 敲警钟。洪德利也听出来了九世雄骂秦桧的弦外之音，他厚着脸皮说：“人各 有志，不能勉强，他有他的追求，我有我的打算，各为其主，个人奔个人的前程。”

世雄听洪德利道出这种话来，就有点对洪德利不客气了，接着洪德利的话 茬儿说：“二哥，我说的话，您听明白了，我也不管您爱听不爱听。您说的各 - 有各的追求，要看追求什么。秦桧追的是个人前程，个人做了宰相，倒头来投 | 敌叛国，残害忠良，落得骂名千载。现在也有追随洋人屁股后头跑的。比如说你的朋友青草练，在今天的比武台上丑态百出，让人打过来骂过去，在洋人面 前像一条摆尾巴狗。二哥您不觉得有这样的朋友自己害臊吗？人是要有追求， - 得挺直腰板去追求，不能爬着像狗一样去追求一点点吃喝利益，不能有奶便是 娘，更不能贪色忘友，听别人摆布。洋人坏人只要给钱，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工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叫人吗？丧失了人格的人那还算人吗？人各有所好,改这是天经地义，但是不能好色丢人现眼，不能好财不要脸面，和坏人臭味相投，同流合污。尤其是跟着洋人后边当洋奴，为洋人当狗咬人，这些所好脱离 了做人的标准。我奉劝二哥，大家拿你当朋友，别非得插个狗尾巴往狗窝里钻。”

洪德利看世雄在骂他，于是也对世雄说：“我干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你刚才的那番话，冲谁说的指向谁的我也清楚。说白 了，你是冲二哥我说的，指着我骂的。不过呢，你看《精忠岳传》，我也看 '丘山'（丘山是岳，说书的管《精忠岳传》叫‘丘山'），你有你的体会，我有 我的心得，你说秦桧残害忠良，但秦桧当了宰相。你说岳飞是忠良，但死时才 三十九岁，没享着大福，这是事实吧？千百年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说，秦桧 活得值，岳飞活得傻。有人说：修桥筑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儿女多。我觉得人 活一世还得为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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